在这世间仅存可信可亲者,所以不想对你们再有隐瞒,我只是没想到……”
仪光忽然开口了,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不是少楚。”
源明确实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没有隐瞒,所以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见时,他这样身份地位的帝君会对一个不修边幅的小神女青睐有加;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待她那般亲近,仿佛早已相识许久;明白为什么他曾对自己说“你以前不是这样”;明白乙槐那句“也就脸长得与那位像”的意思。
是荒谬?是可悲?他曾是她心里的光,为了追上他,能与他并肩而行,仪光倾尽全力,不敢稍有懈怠。
但他说的对,沉迷一个自己幻想出的影子,把美好的想像一股脑加在对方身上,叫做年幼无知,眼下的局面,便是她年幼无知的报应。
可她的热情没有错,她的努力追逐与变好更没有错,只是交给了错的对象。
“我年幼无知过,可你,也并没有多清醒。”
仪光抬起眼,不再回避源明帝君的目光,她坦然与他对视,带着前所未有的淡漠与些微怜悯:“你的意志并不如你想得那么坚强,承载不了你的野心,你其实疯狂又脆弱。”
从成饶变为源明重生,他看似野心勃勃,试图在没有天帝的天界重振格局,坐拥实权,但他心里一定有一块非常重要的地方是空的,即便有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得力心腹乙槐,即便他用各种手段培养起无数可信部下,依然填不了那块空虚。
所以他自顾自把仪光当做少楚,自顾自把季疆当做昔年的重羲太子,而最终,答案当然不会是他想要的。
源明帝君只觉一股比大劫寒意还要彻骨的冷自神魂深处泛出来,他的手腕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勉强笑道:“仪光,我说过,两情相悦须得相互真正了解。”
“你说的没错。”仪光面上现出一丝讥诮,“少楚能接受你的一切,但我不会,早知你的真相,我只会避而远之,源明帝君,道不同不相为谋。”
源明帝君倏地醒悟过来,得知一切后,她给予了他最彻底的否定。
她那带着轻蔑的讥诮,像一粒火点掉在心上,先前彻骨的寒意瞬间被燎成了火海,源明帝君一把掐住她的肩膀,像是要将她拎起来撕碎,又像是要把她按进地板,碾成粉末。
他的手指用力卡在仪光锁骨上,她痛得微微发抖,却还是坦然望着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里只写了一句话:我不是少楚。
她当然不是少楚,源明帝君记得她挥刀自伤,记得她的血溅在脸上的滚烫,记得她含着泪光,无数激烈感情奔涌的眼睛——就是那一刻,仪光才在他神魂里活了起来。
绝不是现在这双眼,绝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源明帝君用力盖住那双可恨的眼睛,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暴虐与疯狂如野火燎烧,烧得他视界血红,“嘶”一声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布衣扯开巨大的裂缝。
藏在远处的女仙们惊慌失措,既不敢逃,也不敢靠近,正慌得没头苍蝇一般,却听源明帝君惊道:“等一下——”
紧跟着他便是一声痛呼,大殿陷入短暂的死寂,不一会儿,却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响起。
女仙们僵持良久,终于有胆大些的悄悄凑近了偷看,便见源明帝君跌坐在软榻前,仪光披着他的氅衣,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啜泣声竟是帝君的,他哭得双肩颤抖。
斑斑点点的血迹印染地板与衣裳,源明帝君左眼血流不止,仪光右眼亦是血肉模糊,她似乎还有意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眼瞎心盲……但是,都过去了……让我……走……要么,杀我……”
女仙们不敢多看,只得重新躲回暗处。
又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终于停了,源明帝君抱着晕死过去的仪光缓缓走过来,他半张脸上都是血,左眼紧紧闭着,如失了魂一般,低声吩咐:“去凤仪阁,替她更衣梳洗疗伤。”
……还是不肯放过仪光神将?
女仙们骇然垂头,不敢露出半点异样表情,慌张地随他一同往凤仪阁去。
话说天界太子遇害一事,虽过去了数月,天界的相关讨论却越来越多。
最开始源明帝君带头,正灵大帝等一众大帝帮腔,指着个全无神脉的神仆说是重羲太子,诸神没几个信的,可青鸾帝君的自戕而亡反而让这件看起来十分荒唐的事多了几分可信,那一阵子确实引得不少早已下界的帝君们回归天界。
谁想还没开心几天,太子又莫名其妙遇害了,听说除去太子,还有神战司新晋神将乙槐也随之殒灭,而源明帝君在此事之后始终不发一言,正灵大帝他们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别的,也遁藏回九霄天,于是谣言四起,几个月下来简直愈演愈烈。
近期最有热度的猜测,便是源明帝君和正灵大帝他们携手作假,试图将天帝宝座据为己有。
“天帝是想当就能当的?”
下界某个热火朝天的茶酒聚会上,某位老山神捻着胡须,说得摇头晃脑:“天帝血脉应天之道而生,可不是随便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