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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牙齿不见了(2 / 2)

“不,就算我死了,跟他们也没什么相关!”她斩钉截铁,眼睛望着我,分明冒出愤怒的火焰来。

“哦?!”我装作很意外。

我装意外总是很拿手,两三秒钟的皱眉,鼻尖微微向前翘,嘴唇略略张开。后来好多人劝我“你就别再装了,法令纹都出来了!”

“是啊,我从没跟你提过吧?我爸爸就是个浑蛋,我妈妈比他强点儿,但有限。”

“为什么这么说呢?”问题趋于白热化了,我紧追不舍。

“说真的,不怕您笑话,我都替他们不好意思!”杨洁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又环顾四周“您瞧见这房子了吧,是我姐姐的。”

“是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住在姐姐家,怎么了?”

“这是我爸爸卖给我姐姐的。”

“”“您没明白吧?我家是郊区的,姐姐和我分别结婚嫁了人,当然也就有了住处。姐姐先于我离婚,就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恰好这时候,老家的房子拆迁,我们有个很大的院子,有足球场那么大吧,还有几亩地。拆迁的时候,政府都给折了钱或者房子。我爸妈手里,就一下有了四套房,一套三居室,三套两居室。两位老人,家里又没有其他孩子,这么多房子,住不过来吧?姐姐没地方,就回去找爸妈,问能不能分给她一套。瞧,就是这套。可我爸爸不干,最后说来说去,还是平价卖给姐姐的。您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他是浑蛋了吧?”

是不是浑蛋,我不好评价,不过这现象发生在中国父母身上,实在匪夷所思。我见过贪财如命的人,但是空守着一大堆房子,却不让有困难的儿女住,未免有点儿离谱,这大概也能叫“空巢”现象吧?

我于是眉头不展,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杨洁又给我讲了一件事:“您瞧见我姐姐了吧,挺好的人,当然有她的缺点,谁都有缺点。上大学的时候,她交了个男朋友,估计是到对方家里住了吧,反正一晚上没回来。等一到家,我爸就拿台球杆子抽她。呃,忘说了,我家以前有个大院子,我爸又喜欢打台球,所以家里有案子和球杆。他把门反锁,拿球杆抽她。一直抽到球杆断了,又出来换另外一根。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理。姐姐很倔犟,怎么抽,也不哭。越是不哭,他抽得越来劲!最后还是邻居街坊听说了,一起来劝,才算完事。您觉得,这样的父亲怎么样?”

上大学,也就是20岁上下年纪吧女儿这个年纪,或者更小些,估计大多数父亲,也是舍不得打的,用台球杆抽,并且抽得很厉害,恐怕非常人所能想象。

值得注意的是,母亲的反应,也相当迟钝。不,这还不是迟钝,在一个暴君身边待久了,王后也会麻木的。

“我挺庆幸,你和姐姐都是女孩,如果你家出个男孩,事情就严重了。”我试图从逻辑角度上安慰她。

“嗯,我也这么想。”

施虐狂的童年时代,往往是在受虐。人们或许会认为这样的观点有问题。但一个受到虐待的人,真的会对虐待行为本身嗤之以鼻,并且对其他受虐的人充满同情吗?请不要那么幼稚,好好思索一下,他在幼年受虐的时候,有谁同情过他?他那无力软弱的母亲吗?他在受虐的时候,体会的是什么?仇恨,这是显而易见的。最要命的是,人类有强大的学习能力,越是年幼,这种学习能力就越强,最后无可避免地将施虐者的行为化为烙印,牢牢地刻在他身上。等到他成年,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反抗——引人不安的话,我就不再说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说,杨洁的家里没有男孩子是一件好事:因为女孩子成年后,会以离家独立,作为温和的对抗形式。

“父亲也虐待你吗?”我问。

“也有,不过比姐姐稍好点儿,大概因为我小吧,所以他更喜欢我一点儿。”

“喜欢你,却在你自杀之后,仍然让你住在姐姐家,而不是分给一套多余的房子?”

“对,他不会给我房子的。当然现在我住在这里,是姐姐也是姑妈她们的意思,方便照顾我。”她挑战似的看着我“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现在他对我还不如姐姐。”

“哦,我猜是你在结婚以后,很少去看他们。”

“对,我是曾经被偏爱,后来却背叛他们的孩子,我的死活,他们当然无动于衷。”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杨洁说这话是那么的平静,连我们谈论邻家悲剧的那种热情都没有。

而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总算把杨洁和李咏霖的分手悲剧联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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